文︱陸棄

有時候你很難分清，這個世界到底是在嚴肅地走向未來，還是在認認真真地往回倒帶。日本國腳三笘薰最近就給全世界上了一堂令人迷惑的歷史課：一個活躍在英超的青年偶像球員，竟然能在鏡頭前開開心心舉著一個二戰戰犯的頭像，旁邊還有個孩子一起比著照片，仿佛那是誰家的超級英雄。

照片一出，布萊頓俱樂部火速道歉，說“不是故意的”。可問題是，這句話聽起來有點耳熟。每年總有那么些“不是故意的”，從日本政客參拜靖國，到某些節目組把軍國主義符號當裝飾，再到如今的足球明星拍照翻車，誰都說自己“無意冒犯”。說得好像冒犯別人是一門高技術活，不會操作就不會發生一樣。

這次的主角小野田寬郎，更不是一個可以輕描淡寫的人物。他可不是哪位被時代遺忘的普通士兵，而是日本軍國主義史上一個極具象征性的名字。他在菲律賓島上殺害了三十名平民，在日本投降近三十年后才放下槍回國。更離譜的是，回到日本后，他居然被當作英雄一樣迎接。

這事最讓人頭皮發麻的不是軍事史，而是一種扭曲的價值觀：殺人者被當偶像，崇拜者卻似乎并不覺得異樣。幾十年過去了，時代更新了，足球運動員也換了幾輪，可某些錯誤從來都沒真正被翻篇。

三笘薰作為英超球星，作為日本國家隊成員，他身上的符號不僅是球衣號碼，更代表著一部分年輕人對世界的認知。當他和一個小球員一起舉著小野田的頭像，那孩子可能還不太懂這名軍官的歷史，甚至覺得這張卡片只是一張帥氣老照片。可他會在未來想起今天，而我們都知道，錯誤的崇拜不但不會自我消失，還會像陰影一樣代代延伸。

布萊頓俱樂部這邊態度倒是挺快，趕在風暴升級前連夜發聲明，說“我們非常珍視中國球迷”。這句話乍一看還挺真誠，但你細想便會覺得不太對勁。明明小野田在菲律賓殺過人，明明朝鮮半島被日本殖民幾十年，明明韓國媒體都怒了，菲律賓網民也在提醒“我們才是受害者”。可是布萊頓的聲明密密麻麻說著道歉，卻只提到中國。

其他國家的受害者聽了恐怕心里拔涼。這不是珍視誰的問題，是你得把歷史擺在正確的位置。但這次好像所有人的憤怒都被輕輕地擰成了一封模板式的道歉信，像是流程表里的一項必填內容。填完提交，就算合格。

更讓人哭笑不得的是，英超“圣誕休戰杯”原本是一個象征和平、象征“放下武器”的賽事。它紀念的是一戰期間英德士兵在圣誕節停火，共同踢球的暖心瞬間。結果現在竟然有人在這種背景下舉著殺平民的軍官照片拍照。換誰來都得冷笑一聲：這叫教育？還是叫反向示范？

這一切看起來都像誤會，但誤會往往有前提。如果一個俱樂部、一個球員、一個國家的文化里，對歷史真相足夠敏感，對他國傷痛足夠尊重，這種事根本不可能發生。就像你不會把有毒的植物當盆栽，不會把臭水當礦泉水。出現這種“失誤”，恰恰說明某些地方早就缺乏常識性的警覺。

三笘薰本人有沒有歷史意識？這是大家討論的另一個焦點。他到底知不知道這張照片背后是多少人的血淚？他知不知道自己手上握的不是榮譽卡片，而是無數無辜者的亡魂？日本媒體不會告訴他這些，某些教育體系也不會告訴他這些。但一個國際化球員，不應該如此無知。

而這次最耐人尋味的，是中國球迷的反應。憤怒、失望、質疑全部涌上來，甚至有人說從此再也不看布萊頓比賽。中國的情緒有其歷史背景，有其民族記憶，一張照片能夠激怒幾十萬網友，本身就是歷史傷口從未愈合的證明。

可更諷刺的是，韓國媒體和菲律賓網民也在問：“你們怎么不向我們道歉？”這不是爭奪受害者的資格，而是共同提醒：二戰的傷疤不是中國獨有，也不是某個國家的私人痛苦。日本軍國主義當年在整個亞洲犯下的罪，今天仍在各個角落留下刻痕。只要其中有一個地方的痛沒有被重視，這個道歉就永遠不完整。

布萊頓說他們“沒有任何冒犯之意”。可是歷史的冒犯不是靠意圖決定的，而是靠事實。你扇別人一巴掌，不能說因為你沒動感情，所以這個耳光就不算。一個孩子和三笘薰舉著小野田的照片，也不能用“失誤”三個字糊弄過去。

照片傳出去，全世界都看見了；道歉發出來，全世界也不一定買賬。大家不是要一個流程性的聲明，而是希望看到尊重、理解和反思。否則今天你說“非常抱歉”，明天別人又舉起戰犯照片，后天再道歉一次，惡性循環永遠停不下來。

現在最關鍵的不是這張照片，而是這件事到此為止能教給世界什么。孩子舉著戰犯照片，他會長大；公眾看到這張照片，他們也會記住。歷史的記憶永遠不會自動清零，但可以通過正確的教育被引導到一個清醒的方向。

布萊頓說這是一場誤會。三笘薰沒有回應。英超沒有進一步解釋。所有人都像是在靜靜等待這件事被新的熱搜沖掉。可是有些事能被遺忘，有些不能。尤其是當過去的黑暗曾經照亮過整個亞洲的痛苦，那些影子會一直提醒我們，不能讓任何形式的粉飾重新出現。

這不是足球的問題，也不是某個球員的問題，而是一個文明社會該如何面對歷史的態度。當錯誤被當成榮譽，當殺戮被當成故事，當照片被當成玩具，我們就需要停下來問一句：到底是誰忘記了什么？